从2000年开始打假餐盒开始,董金狮就直面各方压力,宣传行业规则和科学知识,十年从未停歇。他称,“无假可打是我最大的希望”
5月8日上午10点,北京展览馆。《法治周末》记者在第5届中国(北京)国际餐饮食品及供应商博览会的现场见到了董金狮,他是国际食品包装协会常务副会长兼秘书长、北京凯发环保技术咨询中心主任,近来因揭露“毒餐盒”而被媒体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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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这位学化学出身的“打假专家”,既带着陕西大汉的爽朗和热情,又流露着知识分子的理性和儒雅。他语速很快,但绝对会把问题讲得足够通俗明了;他还是个讲故事的好手,而且还能边讲边拿出充足的证据。
“打假需要智慧”
忆及上月底查处江西南昌“毒餐盒”事件,董金狮说:“我们都是以教育和帮助为主,如果这些企业怎么都不听劝,我们才会举报,请相关部门进行查处。”
4月24日,周六,江西省质量技术监督稽查总队按照董金狮团队暗访调查采集到的信息,对南昌市7家生产一次性发泡餐盒的企业进行了突击查处。
选择周六,可是大有学问。
一方面,整个稽查总队一共20多人,每家企业至少要去3个人,这样几乎需要全队出动。而只有周末,才可能集结到尽可能多的人。另一方面,企业一般认为休息日执法机关不会来,就会放松警惕,这样更容易“抓个正着”。
“执法是需要智慧、需要科学的。”董金狮略带得意地说。
问及“如何进行暗访”,董金狮表示,里面的方法和手段有很多。“比如这次调查,有些企业的地址十分偏僻,也没有厂名,我们就雇些当地的出租车和摩的司机们去打探地址,他们对地形很熟悉。然后我们的工作人员再想办法进厂调查取证,一般进去迅速摸清楚情况,几分钟就出来了。”
董金狮有一整本名片,是全国各地生产一次性发泡餐具企业负责人的信息,这些都是通过这些途径搜集到的。“这是需要智慧的。”他再次强调。
24日的执法行动亦如此。董金狮回忆说,当时让记者先进去,这样可以先打探到厂内是否正在生产不合格餐盒,也方便了解里面的其他情况,然后总队再进行查处。
当得知现在有5家企业仍然在偷偷摸摸生产时,董金狮说“很痛苦”,但表示会继续跟踪下去,他有信心。“我们就相当于政府的'信息部队’,我们的工作做好了,导弹才能打准。”
与百年老店较劲“板子不光要打生产者,还要打在使用者身上。”对于近期跟东来顺“较劲”的官司,董金狮说。
3月3日,董金狮牵头的调查组来到金源时代购物中心,选定了具有170多年历史的“百年老店”老边饺子馆和东来顺金源饭庄,并索取到其打包餐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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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5”当天,凯发中心向海淀法院起诉,当天就接到了来自法院的立案通知。这也是全国首例以食品安全法为依据,进行食品包装材料消费维权的案件。
凯发中心请求法院判令被告赔偿原告购买、检测餐盒及取证等费用,被告立即停止使用该类产品,同时要求判令被告公开赔礼道歉。“不是为了钱,重要的是,我们要让这些餐饮企业低下头。”
董金狮说,这些不合格产品最终都会流通到市场,这也是百姓最关心的地方。5月10日是开庭的日期,董金狮赞同公开审理。“打官司不是目的,目的是为了引起各方关注,来重视这个问题。”
“使用有害餐盒的企业必须要低下你的头。”他重复道。
从公务员到打假者1986年,董金狮考入中国科学院生态环境研究中心攻读环境化学专业的研究生。1989年毕业后,他毅然放弃了去德国继续深造的机会,进入铁道部劳动卫生研究所,参与到铁路沿线“白色长城”的治理中。这一干就是6年。
在治理中,董金狮和同事们采用多种方法清理“白色污染”,他还发动同事们亲自到铁路沿线“拾荒”。经过6年的努力,铁路沿线的“白色长城”得到了有效治理。
本应该松一口气的董金狮想到的却是一个更大的问题。
“全国的问题怎么办？”
几番思索之后,积累了环保塑料餐具研发经验的董金狮毅然决定离开铁道部,并于1996年组织成立了北京凯发环保技术咨询中心。当时他的目的是以北京为基地,逐步解决全国的一次性发泡塑料餐盒问题。
现如今,十多年过去了,董金狮一直在为了这个目标奔波,他也一直坚信这是可以达到的。
除了治“白”,治“黑”也是他环保事业的一个重要部分。即造纸厂污水排放对河流的污染,这也是另一个促使他成立凯发的原因。当时,全国有一万多家纸制品生产厂,这些厂家排出的污水黑液直接进入河流中,后患无穷。“防病胜于治病”,当时对于黑液排放问题,董金狮正好有一项技术要推广,治“白”又治“黑”的强烈意愿,促使他作出了离开铁道部、成立凯发这个重大选择。
而董金狮开始“专心打假”,还是从2000年开始。董金狮觉得,对于一些屡教不改的企业,必须曝光和处罚,从而引起各方关注和重视,也能使行业内部警醒。
递给威胁者名片几年前的一个上午,北京凯发环保技术咨询中心。
“谁是董金狮？你给我出来!”一个戴着墨镜的光头壮汉,右手摸着裤兜里的“不知是刀还是枪”,跑到中心来找董金狮闹事。他是销售餐盒的老板,因为董金狮揭发了他,打了他的假,他十分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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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话好好说。”董金狮一边企图稳定住壮汉情绪,一边给旁边的工作人员使眼色,让他们去报110。
“你不让我们哥儿几个好活,我也不让你好活!”壮汉的情绪十分激动。董金狮还是没看清壮汉手在裤兜里摸的“凶器”到底是什么。
几个回合之后,董金狮将壮汉单独“请”进了办公室。他希望可以对壮汉进行说服教育,但无奈对方情绪太激动。
办公室有个台阶,在壮汉“晃”到台阶时,身材更高大的董金狮抓住机会,猛地推了一把壮汉,然后又顺势把他拽了回来。这让对方的态度缓和了很多。“精神上的震慑嘛。”董金狮回忆道。
“我敢打假,就不怕你。”接着,董金狮又给壮汉解释了整个事件的过程,拿出了产品不合格的报告,消除了对方很多误会。
事态差不多缓和之后,董金狮递给壮汉一张名片说:“你随时可以找我。”
几天后,壮汉居然真得打电话过来赔礼道歉,还要请董金狮喝茶。“我们都是要以帮为主,以打击为辅的。我是不结怨的。”
“中心的工作人员对于这样的事情见多了”,提到打架的危险,董金狮很坦然。近十年时间里,他的车子被砸过,车胎被扎过,调查过程中遭到过数次集体围攻,收到的恐怖威胁传真、电话等等更是不计其数。
“也怕过。”他坦言,“主要是担心家人”。但他总是对这条道路充满着信心,也相信问题终究会解决的,不能退缩或放弃。“要用爱心维权”,他只是这样轻描淡写。
董金狮在忙的事情还有很多。
今年的6月1日,是限塑令实施两周年,这也是他近期的关注点之一。国家发改委领导向他咨询政策执行情况和建议,多家媒体也对他进行采访,“政策的执行总体喜大于忧吧”,他若有所思。
“要用知识和智慧打假,用爱心维权,”董金狮说,“这还需要细心、恒心和信心。”
在董金狮的博客首页上,有这样一段话:“世上本无垃圾,是人类自己制造了垃圾;垃圾是放错了位置的资源;埋在一起的垃圾是不定时炸弹,惟有分类处理才能将其合理利用;相信无垃圾社会一定能够实现,我愿为保护地球母亲奋斗终生。”
这段他在1999年模仿鲁迅先生“世上本无路”写下的话,如同一个“誓言”,让他为之一直奋斗到现在,亦将继续奋斗下去。
“无假可打是我最大的希望。”没有什么豪言壮语,有的只是似乎从未停息的行动。
